电影解析《活着》————海之魂石老师

影片《活着》的红色象素

张艺谋，著名的中国第五代导演，是一位把美学的表现力运用于电影艺术的大师。色彩的运用，对于他的电影来说几乎作为突出的饰物或是象征性的幕景，代表着张艺谋的导演风格。论及张艺谋早期编导的几部电影时，有文章写道：“在《红高梁》这部影片中，如他的一贯风格所至，有效地运用了色彩的象征手法，贯穿于整部影片中的红色……构成了最为引人注目的基调”。 1）红色的在场及其共产主义政权生成的象征寓意通过影片《活着》给予了淋漓尽致的刻划。2）很显然，张艺谋试图把红色作为整部影片中反复出现的象征色彩，直接寓指影片《活着》所反映的那个年代——20世纪40至80年代初期的共产主义思潮。当影片推至20世纪中叶的中国，红色开始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生动。如此处理的手法完全吻合同一时期共产主义政权的生成过程。色彩和图像在电影艺术中的寓意经过早已对此心领神会的张艺谋的调度和处理，宛若一部轰然唱响的管弦乐。
片头字幕的出现即让人们注意到影片《活着》中红色的份量。映前演职人员的介绍选用蓝色字符映在黑色的布幕之上，占据整个屏幕不过于四分之一的位置，按常规的方式顺序推出。相反，《活着》的片名以一种统领一切的形式出现在屏幕上。张艺谋选择了具有中国特点的红色大号字体，意在“活着”二字彻底充满整个沉重黑色的屏幕。蓝色的字符远没有红色和黑色之间的对比强烈，字号的比较，更是有心的安排。片名几乎强行闯进人们的视线，铺张的红色跃入眼帘，导演红色映象征服的场面。作为一个电影制作者，开场的字幕是表达影片意图的第一个机会。对于张艺谋而言，从片名开始即预示《活着》将要展开的纪年史：***接管中国。
影片的第一幕发生在 20世纪40年代的中国，我们看到影片的男主角福贵，刚刚结束了一夜的赌博。福贵是一个醉生梦死的赌鬼，出生于一个富有家庭。晚上他到当地的赌场一边饮酒一边押赌家财，白天昏睡度日。如果没有什么事情阻止他的话，赌博将会断送福贵，他的妻子决定试一试。福贵的妻子，家珍，来到赌场，恳求她的丈夫戒去赌瘾，福贵却在众人面前回避她，呵斥她离开。结果这成为令福贵清醒的一个夜晚，他的债到了头。赌场老板，特别是一个叫龙二的人，急于与他清账。在累计他的债务时，赌场老板使用了一把黑色的算盘，计算着红色印记的条条账目。电影的这一幕发生在20世纪40年代，时在***接管中国大陆之前。张艺谋机巧的描写了这一时间段的福贵：他的生活已经置于红色之中——债务的红晕之中。
赌场中浮现的红色不限于福贵的账目，处处可见红色的意象。形形色色的大红灯笼照亮赌场的每一个角落，一张张桌子上点燃红色的蜡烛。红黑两色压出点数的骰子诱惑着福贵赌性沉迷的心窍。墨汁签署的债务账目上，也必须按下红色的指印，红色的指印或许视为无可推卸的呈式，但是被影片借用，渲染了红色的氛围。即使共产主义政权在中国广为人知之前，福贵的生活已经被红色填充。
为了偿还债务，福贵必需失去抵押给龙二的自己祖上的房子。更令福贵沮丧的是，已经等在赌场门口的家珍告诉福贵将要离他而去。这时的家珍身着黑色衣底配有鲜红图案的中国传统服装。服饰的特殊用意在于表现***政权执政之前这对夫妇的生活方式。黑底红花的服饰与福贵从革命前线归来时的衣装大不相同。家珍乘着黄包车离开了福贵，空荡荡的街道无标无语。福贵从支援革命归来时，遇到了在街道上送水的家珍和他的孩子，整条街道的墙壁上已是贴满了宣传共产主义的红色标语。家珍也不再衣着传统的丝质中式服装，代之以朴素半旧的棉料布衣。种种变化伴随着共产主义的思潮。时移事易。
张艺谋强化红色意境的另一个道具和方式是皮影戏。红彤彤的色调作为皮影戏台的背景，映红演员的肤色，映亮前台白色的幕布，腾发火红的***。淡红点缀的皮影造型在白色的幕布上频频出彩。对于福贵来说，如同其他的中国人一样，这场革命（共产主义革命）使得生活非常艰难。红色的皮影既是福贵的谋生之技也是作为内心发泄的方式：当他表演的时候，可以随情所欲地演唱，就像在共产主义政权掌管中国之前一样。
剧情告诉人们，共产主义政权对中国百姓生活方方面面的制约越来越明显。镇上干部通知福贵毁掉皮影，因为它们是革命之前的产物，那就意味着是反革命。皮影在影片中的效果和意图可以从许多层面认定和解读。在美学意义上，皮影的色彩渲染了红色的氛围。因为皮影戏，影片中的许多场景漫溢着红色的象素。
张艺谋在影片中描述了共产主义之始对中国的制约。共产主义政权成立于“ 1949年的十月一日，（此时）***正式宣告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3）影片进入了50年代这一特定时期背景中呈现的大量的宣传标语见出共产主义政权的到场。从这一基点上，影片中的红色成为共产主义的同义语。布满了红色的场景越来越普遍，标语也是变的越来越醒目——更大，更鲜明，并且越来越多。
几乎同红色的出现代表着制约力一样，红色的退场意味着制约力的弱减。影片中表现的最重要的客观事件之一是描写凤霞婚礼的场面。凤霞嫁给了一个叫二喜的红卫兵头目。结婚之前，二喜带着同志们到凤霞家中整修房屋，并且在院墙上画了上***主席的画像。在一幅巨大红亮的毛主席画像上仍然写有一条标语：“工人阶级领导一切”。这一切都是为福贵一家而做，这样女儿的婚礼就可以在毛主席的关注下进行。婚礼本身是一次盛大的共产主义者的庆典，一支热热闹闹乐队伴奏的队伍穿街过巷，捧着一幅幅毛主席画像，许多人佩戴着红袖章。在婚礼的过程中，许多街坊邻居前来向他们道喜，看上去没有人是在对庆典表示真正的快乐和兴奋。
新婚夫妇、福贵和家珍每人捧着一本“小红书”，在光芒万丈的毛主席画像前站成一排拍下了一张照片。几个月过后，二喜和凤霞回去看望二位老人告诉凤霞怀孕的消息。大家为这个即将到来的新生命感到高兴，同时，二喜交给父母一个镜框，镜框中是婚礼那天拍下的一幅黑白照片。家珍和福贵二人对照片十分惊喜，家珍甚至说“我们好几年都没有照过像了”。这是对福贵一家持续的生活境况的有心提示，色彩帮不了他们实际的生活。尽管，那个时候（ 20世纪60年代）彩色照片还不存在，但是这幅黑白照片仍然饱含寓意——红色不能决定幸福的美景。这幅婚礼之日拍下的照片是幸福的象征，希望的象征，也是一个新的开始。
由于没有可以尽职的医生，凤霞产后失血衰竭而亡，她的儿子幸存了下来。凤霞的死亡使得照片的含意更加重要，对于她新生的儿子来说，这是他将永远持有的仅有的一幅母亲的图像。因为这是一幅黑白的照片，令人抚慰的是盛行的红色将被忽视：他的母亲将不被作为共产主义同义语专制的红色包围。
通过张艺谋的分时叙事，红色在整个影片——《活着》——中是语意独特，寓意相关的重要手段。影片的前部，红色作为共产主义政权到来之前的过渡和先兆。很多事物都穿插着红色的象素，赌场，人物的服饰，皮影，一切集中到不可避免的政权。影片的结尾，红色的退场，最后归于那幅家庭的照片，寓意贯穿前后。张艺谋在他的电影中调动美学的因素营造红色的氛围，意味深长。从开始的到结束时的字幕，耐人寻味。